[20070802]電話

約莫股東會的前幾天,股價沒來由的跌停。早會之後,趕在小啜一口滾燙的黑咖啡之前,接起那女人的詬誶電話,她說:「貴公司的股東會還開不開?」

持著冷淡而有禮的辭句應答,不單是因為那女人具有股東的身份。也不單是因為上司正巧同處於這個五坪大的小辦公室,而她不允許任何的口角。更不單是因為本身對於人們無意義的漫罵,甚至是任意輕脫的可悲習性司空見慣。

判斷人類的情感走向是一種樂趣。妳習慣性而造作的覷起眼,好整以暇的根據電話中細微聲響辨視對方的所在,使用的方言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線索:追高殺低的散戶,中年婦女。聽到公共電話的投幣聲之後,妳漾起微笑,推論這是一個擔心透露家用電話番號而惹上麻煩的婦人,對妳來說,對方有所顧慮是件好事。

藉由婦人略為沙啞的嗓音,想像她有著一頭黑色短捲髮、豐潤的厚唇,妳有股強烈的欲望想知道這通來電到底具有怎樣的動機。說真的,妳有些感謝這通電話,讓忙惚兒如昔的早晨緩下來。妳略略歪頭夾著話筒,單指敲鍵,左手穩穩托住杯把,優雅的飲下稍冷卻的飲料。

判斷這樣的情況,尚無答腔的必要性,妳至少還懂得:憤怒背後隱匿著相對的恐懼;失去理智的婦人聽不進任何關於「股市起伏是由市楊機制所決定」這類的常識,因此任由婦人漫天抱怨。

想規勸她:至少對於投資公司作些事前功課。只是在這情感淹沒理智的時刻,還有什麼好攀話的呢,就讓彼此拖著對方的時間往下耗。不久,當她請教妳的姓氏-這是情緒和緩的表徵-終於能夠從容結尾,把電話轉接上司。

妳向來精明算計任何被上司遷怒的可能性,首要杜絕不理性投資人所造成的意外麻煩,所以決意不影響上司晨間平靜的好心情,這正是身為助理的責任,更何況這是個很難得的插曲。

妳熱愛工作並懂得,自已之於上司未足輕重,上司之於妳卻是。以主觀為前提的表示,深得上司喜愛,才稱得上是優秀的助理,這就是妳始終的工作態度,嚼臘的工作內容是唯一能讓妳的知覺甦醒,對週遭仍有反應的要素。妳需要這些,並且很慶幸擁有。

[20060420]阿瑪戈頓

最後一次的酒促活動安排在吉林路上,一棟中國式的豪華飯店。妳尤其偏愛天花板懸掛的書寫吉祥字的松花紙燈。檀香木平台佈擺:象牙製成的鼻煙壺。緋紅雙囍的鳳冠霞披。三寸金蓮鞋面細工緞繡。妳察看了窗櫺上的雕花,見著夏風拂動隔街一片題著漢字的月桂冠。

在這樣的場域從事3年的酒促工作,妳的確是疲累了,因此決心不受打擾的來去,至少擁有最後幾個鐘頭的時間觀察並非身為客人所能見到的另一面,妳估算隔幾日會發生幾件趣事,算得上漸近涸枯的生活見聞,為此期待每個夜晚的酒促活動。況且這是唯一與人群接觸的時刻。

經驗告訴妳,與陌生人保持清澈關係以及適當距離是不易的。那發情的,腦部沒什麼皺摺的,過剩荷爾蒙的腦殘男子,總是有一段邂逅般的暇想,因而始終弄不懂妳販賣的產品其實是冰箱裡沁涼的綠色玻璃瓶罐。

那男子不明暸妳販賣的不是自已。

那男子不明暸妳究竟為了什麼謀殺自已,在死亡的邊界徘徊無數次,更見不著棉質制服包裏著的軀體底下,漸趨潰散的靈魂。

那男子不明暸妳的臉龐塗抹一層化學製成的膚色粉末,並不是為了取悅任何人,這或者是為了摭掩不健康的氣色。眼線或者是為了痛哭後的眼瞼腫脹。腮紅或者是為了不自覺的神經質抓痕,或者是為了用藥不當導致嘔吐之後,面頰的蒼白。

那男子一無所知。

但是妳必須腷臆這些人阻擋妳的去路,因為這是工作的一部份。

這時候,終結故事的關鍵角色出現了-多金老伯。比起辦公室生涯苦悶的上班族,妳更喜歡出手闊綽,有一整晚時間可供消磨,又沒有生活目標的老伯,有一點值得安慰:至少老伯世故到足以明暸酒促小姐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核心需求-錢。而妳比任何人更清楚金錢的價值。

多金老伯從不考慮尊嚴問題,也不在乎妳的體質是否適合酒精,或者「酒促小姐守則第一條:上班時間不得飲酒」這類小事,便押了仟元大鈔在一杯啤酒底下,妳一手拿起小費就塞到胸罩裡,很豪爽的一飲而盡,奇妙的是,雖然在藍色紙鈔面前服從,左腦卻不由自主的想起《自我主義釋義》章節。

然而這樣貪婪而粗鄙的行為又有什麼關係呢,橫豎妳找不出拒絕或值得堅持的理由。啤酒花催化一刻鐘前吞服的抗憂鬱藥物,誘發心悸,中耳緊繃,妳悄悄的退下去,拉開隔壁一間包廂的門,步伐踉蹌的仰臥在投幣式卡拉OK台階前,腌臢的紅地毯上。眼神順著牆角邊上延伸,右手無意識的按上左乳微濡的鈔票。

在一陣無可抑遏的眩暈感湧出之後,不久便失去意識,直至隔日午時清潔歐巴桑發現妳僵硬的屍體,請來法醫在死亡證明書上註記:「死者同時服用藥物及酒精引發痙攣昏迷,胃液逆流塞住氣管,導致缺氧死亡。」妳向來不懂這樣薄的一張紙,竟可以輕易建構一個人的存在與毀滅。

是的,讓我告訴妳,這只是一個酒促小姐不愛惜羽毛的事件罷了。妳的生與死從來就微不足道,這不算什麼。

這就是我謀殺自已的過程。死亡無法得到快樂,但是能避免痛苦。

:+:阿瑪戈頓(Armageddon),意即:世界末日。

[20070406]眾人都是孤獨的

為著自已也不甚清楚的理由,以致於看待事物的角度總是非常偏激。對待陌生人措詞有禮簡潔,實際上並非來自良好教養,只是慣於防禦,避開不相關的觸突。

像妳這樣一個,總是無意識的將所見分割剖析。拆解事物的本質。扭曲見解。撕裂任何可或不可觸及的情感。從不相信眼見為憑。慣於撰寫虛浮矯飾的詞藻。篤信凡事表面皆和它的內裡不盡相同。妳讓自已變得,

自卑又孤獨。
自卑又孤獨。
自卑又孤獨。

期望著改變,卻又已經疲乏得無力扭轉些什麼,動物般的本能提醒妳:這沉倫的日子是該到一個段落了。於是妳藉用匪夷所思的一番說詞脫離酒促行列。在歸途中,沿路丟棄所有:白靴。地圖。旅行袋。搭配制服的墨綠色眼影。有些事情一旦開始,就無法完結,妳想。於是當妳在拋棄,只秉持著一貫作風:從不眷戀任何事。

轉往診所掛號,抽了張四角形的號碼牌,無意義的折疊,沉默的等待,隱身在蒼涼的日光燈底下,一片死寂的白色背景裡,漠視來往的人們,也同樣被忽略。

妳懂得藥物帶給腦部怎樣的永久傷害,怎樣扼殺對於文字的敏銳度,看待事理的角度與觀感。懂得藥物唯一給妳的只是抑制神經。懂得使用150元的掛號費購買一段無虞的夜晚,暫時拔掉理智的插頭,退縮在自已的殼裡軟弱。然而第二天清醒後仍然得獨自面對無法分解的,炮烙後的疤痕。

空白的思緒帶領妳回想起數月前,頹靡的自已正在等待那場一聲不響離去的平凡事件褪色,妳驀地瞭解在這個即將與所有人道別的時刻,憶起一個也許算不上傷害的事件,這泥濘般的隱喻。

離去的時候,病歷以一無所知的第三者角度敘述著主觀的,流水帳般的近況,領藥單上的密麻文字像是一種密碼,見過單子的護士知道上面扭曲發皺的文字代表怎樣的暗示:即日起即可換取輕微劑量。

一切再明白不過,以冷漠的姿態來對待彼此,也是絕佳的治療方式。

[20070310]貓杯子的一日

於貓杯子賃下一間小格局的蝸居,每日獨自生活,獨自上街採買家用。時間溫吞的過去,以沙漏似的方式耗盡。

購物清單上註明基本的擺設訴求:採用米白色,用以搭配牆上近期粉刷具有女巫色澤的南瓜色。擦拭淡褐色年輪花紋的木質地板。在床邊矮儿留下一盞水晶燭台,天花板映出一層層曳動的光暈,在沉穩的暖流包覆下入眠。

踏在暗色菱形方格的地磚上,推開咖啡館的大門,老貓從吧台探頭見到我,總是先露出大大的笑臉。在充滿原始木質與咖啡豆混合的香甜味裡,熟練的研磨咖啡豆,粹取黑豆子的苦澀汁液倒入陶杯,啊,這就是幸福的滋味,老貓是販賣幸福的人。

人們評論我:「因為恐懼著人際關係,所以扭曲自已,說服自已不需要人群。」即便這話的成份具有?%的真實性,即便我的詭辯根源見微知著,即便懂得失落的愛慾源自無明與渴望。只是,與其維持複雜而言不及義的交際,倒不如獨自在眨眼即逝,窗外春光流燦的美麗下午,享用杯裡濃郁滾燙的拿鐵。

打開筆電,戴上大耳機,按下▷鍵。燃上一枝DUNHILL淡煙,不見得抽,拿來看火花和煙霧糾纏也是美的。點閱近期的RSS LIST。專注嚐試部落格的新語法。回覆來信。與真心愛我的朋友MSN。甚至單單閱覽一系列的伊藤潤二,也很滿足。

人們聚集在掛著裝飾品的樹下,舒適的靠在乳牛軟墊上,進行對於當事人才有所謂的談話。背景音樂在停頓的音符裡,夾雜詩一樣的節奏,牆角的落地窗無聲的反映我的身影,直視另外一個倒影的瞳孔,黑洞似的將所見的一切吞噬,深邃而空洞。一眼便直達腦髓深處。

我是個冷感的人,腐朽的靈魂淡漠的藏匿於軀體之內,內心深處明暸再沒有什麼值得相信,於是對於這麼樣離群索居的生活模式,感到十分自在,漸漸忘卻自已前不久才剛逃離燃燒的索多瑪城。

:+:貓杯子(THE CAT CUP):老貓於市中心開設的咖啡館,CAT即COFFEE AND TEA。原先期待能佈置成有鵝黃色燈光的美式咖啡館,只可惜最後仍以明亮輕快的日式風格定案。嗟夫。

[20070221]停下來

辦公室裡的每個人,就像是背脊插著金屬發條的機器人-只消轉兩圈,可以維持工作12小時-沒有閒暇,沒有思想,沒有情慾,只有工作。妳比誰都還清楚:待2007年6月份股東會決議結束,金屬發條就會被撤換,採用目前最新式的微電腦控制。

決議案是由上司策劃的,雖然它本來就只是個形式。知道這個消息後,妳非常難過,畢竟妳還是比較喜歡金屬發條逆時針旋轉時發出的齒輪聲,以及那種金色復古的感覺,握柄上面浮雕著A0111-妳的員工編號,只有妳知道,它的意涵不只是四個字母

妳無力改變,只好選擇逃離。

接著打開一罐新品牌的香膏-從不使用,就只是開著-這種沒藥香味正巧是妳不太喜歡的,妳只是已經習慣藉著氣味顏色,光線的變化,或是一段文字,一節音符,象徵性的懷念某些人。愛是一種化學成份,所以會變質,這個世界之於妳,已經太紛攘太厭倦,於是寧可懷念。

能不能將所有情感當作從未發生過,讓它默默過去也好,就讓這一切停下來。

在塗抹的片斷裡,妳啜飲著特調冰茶,一方面盤算著即將到來的長假行程,一場單人旅行。沒多久,妳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倦意,軀體無力的踡伏,思想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。所有聲響一律緩慢的從遠方傳來。地板順著身形癱軟的,流沙似的下陷。感覺全身的力量從毛孔散發出去。什麼都抓不住。

沒有人知道我在冰茶裡添加了什麼。

我鬆開了妳的髮髻,輕輕的把妳在放進浴缸,妳的頭髮像水草一般飄覆臉頰,溫暖的水流牽動嘴角,看起來像是幸福的微笑,臉上的彩妝逐漸溶解,露出右眼下的愛哭痣。不久,妳的呼吸靜止了,靈魂將永遠禁錮在水底。妳死了,為什麼妳總是這麼容易就死了。

第二天公司早會裡,主席面無表情的宣佈妳的死訊,同時將剩餘工作迅速指派予相關人等。職務代理人們魚貫的進出妳的辦公室,恣意翻動黑色厚皮檔案夾,更改桌上的行事曆行程,點閱電郵裡的未讀郵件。妳總是非常痛恨人們經由任何方式,將觸鬚探入妳的領域,只是現在這些再也不關妳的事了。

妳死了,卻好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。對某些人而言,妳是個特別的存在,可能是驚嘆號,可能是問號,而如今,已經是句號。

這就是我謀殺自己的過程。我和妳一樣,都是憎恨著這個世界的人。

[20070130]另一種形式的死亡

妳在冬夜裡單著白綢襯衣,因為寒冷以及滿溢的情緒而顫抖。淚水使得細心搽上的黑藍色眼影融化,沿著憔悴的臉頰滑落,沾上不易清洗的黑鉛粉。當妳不再美麗,我就會開始注意到妳瘦瘠脖子上發青的血管,過度蒼白的嘴唇。哭泣會造成腦部缺氧,妳的思考因此中斷,導致說話結巴。

妳喜歡躺著流淚,以便盡情想像各種死亡姿勢與一切任何可能的死法,並調整臉上局部表情和豐富的肢體動作,妳總愛繫上黑絲綢,藉以哀悼自已,一如悲劇裡的女主角,無暇理會淚水就這麼沾染乳白色被褥 - 妳的舞台。

就寢前,妳習慣喝下一大杯溫開水,仔細咬開安眠藥膠囊,膠囊內的粉末迅速麻痺口腔。妳熱愛藥物,並擅長運用於麻痺一切,以救贖妳黤黮的靈魂,這是唯一而有效的方法。不久,情緒平復了。什麼都緩和下來。所有人的臉都模糊失焦。這世界不再尖銳。

是的,妳吞服的就是這樣的東西。是的,天使就在膠囊裡。

除了藥物,妳也喜歡微腐的內臟,尤其是完整的參燉豬心-絕對不可以切片,沾上鮮血般深絳紅色的硃砂,十指交捧的從心室開始咀嚼,妳堅持靈魂就在心臟裡,卻自詡邏輯理性。我是個有潔癖的人,卻也十分欣賞這種反覆矛盾的想法,並為之迷戀。

妳知道的,人類善變是因為具有思考能力,唯有死亡才能靜止時間,維持原生的模樣。唯有死亡才能避免這個猥瑣世界繼續污染妳。就在這一刻,我決定殺了妳。

硃砂擺放在劃有刻度的清湛剔透的玻璃罐內,就在觸手可即處。我在硃砂裡摻入一撮鮮艷的鶴頂紅。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,但不會即刻致命,妳總是在等待死亡,因此來得及在最後一刻以推理小說裡的被害人角色出演,戲劇性的倒臥於客廳的木質地板上,擺出在無數夜晚裡曾經模擬過最眩目的姿態。

除了胃部劇烈的灼燒感之外,不會再有其它痛苦了,妳即將永遠擺脫虛偽的人群,從此不再有悲傷與孤獨。慣性自戕者如妳,如今真的死了,我們對於這樣的結局感到相當滿意。

這就是我謀殺自己的過程。我一直想殺了自己。阿門。

[20070127]獨白

雨季來了。

日常生活裡的真實感官因為水氣的霧濕膨脹而毀壞,寒冷在夜裡顢頇的攀爬上祼露的頸項臂膀,推及皮下組織,延著血液脈絡抵達指尖的末稍神經,知覺因這黏膩的空氣逐漸銹損,催眠性的被改變。

我一向將痛苦隱藏的極好。在深夜裡喃喃獨白,感受淚水裡的鹽份弛慢而確實的加重了血液中的濃度,糾結著白日無法說出口的私密,與另一段腐敗靈魂底下的幽微情結,兀自在闃暗的體內中沉澱,繁衍成無數白色顆粒的結晶。弓起身,一如胎兒跼蹐在母親的羊水裡。

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情感,任何眼見為憑,任何一切原本對自已的看法定位。索性將生活裡種種細靡收納進硬碟,讓電腦機械化條列式的記載每年紀念日,每月薪資,每日行程,每一分一秒感受。

這次的躁鬱應該還會再持續一陣子吧。

[20070108]謀殺

現在,我正從百葉窗縫裡偷看妳。看著妳微皺眉頭,緊抿著雙唇,右指尖飛快的敲著計算機。妳從來不曾把視線移到電腦和文件以外的地方,以致於不知道我已經靜靜的,像狩獵的豹子一樣的盯上妳。

我的大學課程正好選修過心理學。2學分。所以我總能藉由妳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。眼妝的顏色。寇丹剝落的程度。午餐便當裡的菜色。判斷當天妳的情緒走向以及心理狀態。

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選中妳,不過無所謂,妳知道的,修習心理學的人通常無法分析自己。

我密切注意妳的舉動,等待適當的時機下手。我有一本行事曆專門用來記錄妳的生活作習:妳習慣在每天下午6點公司鐘響之後,離開座位約莫5分鐘,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在妳的杯子塗上一層淡淡的氫酸鉀。我想妳應該還蠻喜歡氫酸鉀那種獨特的杏仁味。

也許可以試試看眼鏡蛇毒,妳一向崇拜奢華復古,這會讓妳跟埃及艷后克麗佩脫拉的死法相同。網路無國界,也許我該向埃及商人訂購一些粉末,沾在妳的唇膏上,只消不到1公克的份量。這是一種神經毒素,1分鐘之後,妳會臉色蒼白的倒下,接著在一陣無法自抑的肌肉痙攣之後,孤獨的死在妳的小辦公室裡,甚至來不及嘆一口氣。

或者埋伏在陰暗潮濕的停車場裡,直接了當的殺了妳,從頸部動脈這邊俐落的劃下去,妳的鮮血會噴出來,濺得到處都是。這種血腥畫面讓我想起江戶真實事件:兇手被死者的體液沾到下腹部,不久便長出人面瘡,會吃食物甚至還會說話。就算割除,不久還是會再長出來。

人面瘡就像軀體上開出的一朵粉紅色小花,就像伊藤潤二描繪的美麗富江,不知道人面瘡長大之後,會不會把我吃掉。真是越想越興奮,這種詭異的風格真的很適合妳,於是我決定這麼做了。

第二天傍晚,我在停車場找到一個攝影機照不到的位置,依照計劃行事,歷時兩分鐘的掙扎,妳終於斷氣。為了毀屍滅跡,我支解了妳,首先拆開頭蓋骨,腦部皺褶有白色顆粒狀的結晶體。胸腔。腹腔。內臟。血管。皮肉肌理。妳殘破的屍塊佈滿鹽巴。

我把妳剁成一片片,暗紅色的肉交雜些許黃白色的脂肪,看起來就像醃漬之後的港式臘肉。我掃掉地上多餘的鹽巴,把肉片裝進黑色的大塑膠袋裡,運到迪化街的巷弄前,用非常便宜的價格賣給呱噪又貪小便宜的家庭主婦。妳就這樣廉價的從人間蒸發。

這就是我謀殺自己的過程。

[20070108]謀殺(1)